北京治疗白癜风哪里比较好 https://jbk.39.net/yiyuanzaixian/bjzkbdfyy/sfxbdf/现代人提起三国,津津乐道的就诸如吕布张飞那样的传奇武将、赤壁夷陵那样的著名战役,还有诸葛亮荀彧这样的知名谋臣。但对普通读书人来说,三国却是一个“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弃叛之世,他们感受到的,不仅有生灵涂炭、颠沛流离的物质上的苦难,也有理想幻灭,陷于虚无的精神上的痛苦。另一方面,举凡中国历史,那些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的时代,往往也会成为思想家们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时代。三国时期也不例外。在三国魏晋南北朝长达三个世纪的乱世中,豪门世族纷纷迁徙避难,促进了南方与北方的文化交流,也让各派思想得以相互沟通协调,碰撞出璀璨的火花。例如众人皆知以嵇康、阮籍等人为代表的“竹林七贤”便是魏晋思想史的主要角色。而如果说“竹林七贤”代表了三国后期魏晋思想史的主线,那么郭象则是一个异类
颐和园彩绘上的竹林七贤
一、郭象的时代:从乱世到治世的过渡阶段
郭象,字子玄,河南人。他与竹林七贤一样出生于书香世家。他出生于年,与当时魏国的读书人一样,喜好老庄之学。《世说新语》对这人的评价是“为人薄行,有俊才”,也就是说他有才,但品德不好。他的一生颇为平淡,没有什么令人津津乐道的大事,但是他的思想则颇为奇特,值得细细研究。
郭象
在郭象出生之前的时代里,儒家提倡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理想,没有了使用价值,在读书人心目中失去了号召力。于是心灰意冷的读书人便脱离公共生活,趋向于“玄学”,也就是老、庄的道家思想中寻求慰藉。他们不再像以往太平时节那样徐图进取,主动为国家效力,而是放浪形骸,整日无所事事,以“清谈“消磨时间,对政治则唯恐避之不及。嵇康便是一个典型的代表。他在自述《与山巨源绝交书》中将自己描绘成一个性格懒惰,生活邋遢的死肥宅,“头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大闷养,不能沐也”。并且,他经常做出匪夷所思的举动,例如他会驾着车毫无目的地在野外四处乱逛,等走到没路的地方,就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后来,他因为不愿意做官而被司马昭处死,死之前以一首《广陵散》为其绝唱。嵇康的境遇受到时人广泛同情,并广为流传。
卡牌游戏《三国杀》里的嵇康
平心而论,读书人的这些行为属于乱世之下的“独善其身”,也是一种“躺平”式的反抗,无可厚非。但这对于社会经济的发展却没有丝毫用处,更无助于提高读书人的社会地位与声望。于是,在竹林七贤放荡不羁的时候,另一些读书人则在探索一条与世俗融合的道路。
在时局影响下,郭象对玄学产生了浓厚兴趣。郭象成年后,拜向秀为师,研究玄学。向秀是嵇康的友人,注释过《庄子》。然而,师徒二人很快就闻到了政治风向的变化。在嵇康死后第二年,魏国灭亡了蜀国,虽然还有吴国在负隅顽抗,但天下统一之势已成定局。在这种情况下,原先“无为而治”的老庄哲学已经不再适用,统治阶级就需要一种崭新的意识形态来重申对读书人的号召力,而读书人也需要证明自己参与政治是合情合理的。于是,向秀本来声明自己不愿做官,但是嵇康死后,他就立刻去求见司马昭。司马昭问:“你不是说你不愿做官吗?”他回答道,那些不做官的人都是“狷介之士洁身自好、孤傲不群,不足多慕”。郭象也步上老师的后尘,去司马昭处求得一官半职。但他又不肯让别人认为自己背叛了原本的道家思想。于是,摆在郭象面前的问题,就是如何将儒家和道家这两种互相矛盾的意识形态给调和起来。
二、调和儒道思想的努力
为此,郭象首先贬低庄子思想的价值。他在与向秀合著的《庄子注》序言中说,庄子的语言,辞藻华丽,但缺乏实用性,所以他只能是“百家”中的一家之言,绝无可能与孔孟的儒家经典相提并论。这样,他就给自己重新阐释庄子的文本,进而解构庄子的思想打下了基础。
郭象《庄子注》书影
接着,他试图调和庄子的“自然”与儒家的“分”这两个概念。郭象认为,所谓的“自然”,应该解释成“事物本身导致的它现在的状态”。人们应该遵循固有的秉性,就是遵守他们在自然和社会秩序中被安排好了的位置,安分守己,这样,所谓的“道”就能够实现它的作用,自然即可风调雨顺,社会也可以有条不紊运行下去,人们也就能安居乐业,实现各自的价值了。这样,在郭象的论述中,道家的自然就和儒家的社会秩序等同了起来:老百姓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安分守己,不要造反;读书人则应该主动响应官家号召,入官为宦,并且以身作则,带头维护良好的社会道德风气,而不是像竹林七贤那样不问政事并且言行举止奇怪。
对于老庄思想中的另一个重点“无为”,郭象也另有表述。他解释道,庄子和老子都没有说清楚,所谓的“无为”,并不是要人隐居山林,避世不问,而是说要将有为蕴于无为之中。读书人可以接受朝廷委任的官职,只要他在履职时一心为公,没有为自己谋求好处,他的行为就是符合自然之道,是“无为”的。他的行为就是没有受到外力干涉的所谓“无为而治”。这样,郭象就在道家的“无为”与儒家的“有为”之间架起了一道文字的桥梁。
相较于这样的文字游戏,最难办的还是将庄子思想的内核重新解释一遍。庄子的思想内核是追求平等的,而儒家则是要维护等级制度。我们都熟悉庄子的《逍遥游》,庄子在里面使用了展翅高飞的大鹏与鹌鹑、昆虫的对比,来说明三者虽然境遇千差万别,但并无高下之分。而郭象则认为,无论是大鹏、鹌鹑还是昆虫,都有它自己的名分,并通过这个名分在它所属的整体——也就是“自然”中起作用。在人类社会也是如此,圣人与小民的区别是按照他们的名分自然形成的,而他们的自由就体现在遵守这些名分。譬如,农民就该勤劳种地,读书人就该做官,而皇帝就该治理天下。这样一来,庄子所批判的等级制度就变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只要符合“自然”,等级制便也成了“逍遥”的一部分了。
庄子认为“圣人”——有德行的统治者——破坏了远古的至德之世,所以对圣人恨之入骨,骂圣人骂得特别厉害,甚至说出“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这样的话,而郭象则必须在庄子的语言框架内为圣人提出辩护。对此,郭象写道“此云及至圣人,犹云及至其迹”,说庄子批判的原来并不是“圣人”,而是“圣人无迹”,也就是圣人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所有人都处在他应该的位置上,导致圣人本身看起来像是不存在一样。为什么圣人的“无迹”会受庄子诟病呢?郭象回答道,这是因为到了后来,人们都只晓得按照圣人的要求来办事,而忘记了圣人的要求都是符合自然的。这样,在后世,人们就会盲目地照搬先前圣人的行事准则,而忘记了圣人的目的,最终破坏了朴素的和谐。
由此,在郭象的哲学体系中,圣人从破坏至德之世的罪魁祸首,摇身一变成了至德之世的必要条件。但是,与此同时,圣人之“无迹”也在破坏着至德之世的基础,最终导致后者的礼崩乐坏。所以郭象感叹道“有圣人就有这样的弊病,我有什么办法呢!”
三、庄子注郭象:隐藏在注文里的政治理想
通过对《庄子》的颠覆性解释,郭象提出了自己的政治诉求。他说,几千人聚在一起,如果没有头领,就会陷入混乱。“故多贤不可以多君,无贤不可以无君,此天人之道,必至之宜”。群体是必须有秩序的,要有秩序,就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处于同样的位置。若是所有人都没有区别,又没有领导者,就必然混乱。而“圣人”的目的,就在于把所有人都安排在自己的位置上,让他们能够发展自己,从而让社会井井有条,达到“无为而治”的境界。
郭象心目中的“圣人”毫无疑问就是司马昭了
因此,郭象认为,对圣人来说,片面地追求所谓的“至德之世”是不现实的。因为圣人要“无心”,就不能以自己的想法去干涉这个社会的运作。因此,为了避免圣人沉溺于想象“至德”而无法自拔,圣人必须得到百官的辅佐。百官一方面辅助圣人将众人安放在适当的位置,一方面对圣人加以劝谏,不断将圣人拉回“无为”的轨道。
郭象在书中并没有对读书人的位置作太多说明。但是这无关紧要——在他精通儒家典籍的读者看来,讲到这里,读书人的位置也就不言自明了。郭象通过对庄子的这一通解读,将玄学的无拘无束拉回了儒家的轨道,从而为他自己的个人选择做了注解。因此,后人说,不是郭象注庄子,而是庄子注郭象。
四、如何理解郭象
后世对郭象的评价充满了争议。然而,不可否认,他比他的同类们要如鱼得水。他在西晋官至太傅主簿,对他为官的评价是“任职专权”,从某种意义上说,倒是很符合他的哲学。至于他是否真正相信自己所解释的老庄哲学,还是只是把解释老庄哲学当成自己安身立命乃至飞黄腾达的阶梯,就难以知道了。其实,如果结合大环境来看,他的作为也不是难以理解——他代表了相当大一部分人的矛盾心态:在那个天下即将重归一统的时代,读书人一方面习惯了无忧无虑的隐居生活,另一方面又渴望在新崛起的政权里出人头地。他们迫切需要一种理论来对这种矛盾加以调解,让自己心安理得。从这个角度来看,郭象的理论其实也并不复杂,只不过是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理论的又一个翻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