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对于是否幸福这个问题,需要每个人扪心自问,用心真正地去感受自己流淌过的生命,真诚地面对自我,是否曾经辜负过些什么?是否清醒地认真地活过?是否曾经在挣扎中妥协?是否已然沉沦,不复过往,还是仍保有朝气,保有向上的生命力?答案也许就在对过往的追忆,对当下的沉思和对未来的期盼里。
当然,也许是我想错了,我大概是错了。在一个被科技统治的时代,人大概很难称得上幸福,因为它根本就没有留余地让你去思考幸不幸福。它只会冰冷地对着你说,“效率,我要效率!”然后人们按照这个法则,不停地干,不停地干。而一旦发现自己没有了效率,就会感到焦虑,会觉得自己没用,觉得自己被这个社会边缘化了,抛弃了。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每个人都这样吗?不得不这样吗?答案很残酷。
我记得在上张志伟教授的《西方哲学史》的第一节课时,他就讲过,关于当今哲学界讨论的问题之一,“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不平衡问题”。这里所涉及到的“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这两个概念是由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提出的。现在我们就从这两个概念入手,来解析我们心中的疑问。
所谓“工具理性”,是通过实践的途径确认工具(手段)的有用性,从而追求事物的最大功效,为人的某种功利的实现服务。这是一种以工具崇拜和技术主义为生存目标的价值观,也是当今社会的主流价值观。
工业化城市化科技化的高速发展,让这个世界耳目一新,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见识也愈加广博,似乎一切都表现得欣欣向荣。可是,回忆一下那些城市里的缩影,似乎很难想起一张张灿烂的笑脸,相反的是,疲惫、冷漠、高效、专业、焦虑、抑郁、歇斯底里,甚至猝死......这里我不禁想要问,到底人们在追求什么?
人们总是对于那些实实在在有用的东西趋之若鹜,似乎只要把它们紧紧握在手中,就会有足够的安全感,足够的生命支撑,可我总觉得那是一种错觉,可是我暂时说不出那是怎样一种错觉,可在此,我还是想要尝试讲一下那错觉,这里我想用一个不那么恰当的类比来说明这个问题。
因为最近在读庄子,所以不免要提到他,尽管以我目前的研读情况,不一定理解得透彻准确,但是我想开卷总是有益,我尽量做到逻辑自洽,以免贻笑大方。
庄子说,“古之人,外化而内不化”,所谓“外化内不化”,成疏本说,“外形随物,内心凝静”,就是说,处在这个世俗的世界里,我们的行为要顺应外部环境的变化而变化,但是我们的内心要保持坚定的原则。
这在我看来是一种极高的生命智慧,又应了《庄子?天下》篇里面的那句,“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
生活的本质也许从来都不是逃避,不是抗拒,而是融合,而在这融合之际,保持内在本真自我又是不可或缺的,要不然,此融合莫若说是沉沦。那么,反观我们当下,“外化”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似乎并不太难,但是“内不化”却是不容易,更多的是“外化内亦化”,何以至此呢?
我想在这里用寓言故事《父子和驴》来解释最合适不过了。
相传有一对父子去集市卖驴,走在路上遇到熟人说他们放着驴不骑,是不是傻?于是父亲让儿子骑在驴背上,自己走在侧边。过了一会,又遇到一个人说,怎么可以让父亲在下面走,真是不孝。于是,父子交换了位置。又过了一会,有人看见儿子在后面辛苦地追着,又说,怎么会有如此残忍的父亲。于是,父子同时骑上了驴背。再过一会,一位牧师经过,看见父子骑在驴上,悠哉悠哉,可驴却气喘吁吁,就对父子说,你们这样,驴会累死的。最后逼得父子抬驴。这个寓言故事其实离我们的现实生活并不遥远,或者说,它就是我们现实的写照。
如今网络发达,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观点,可是我们真的有能力去应对和分辨这些观点吗?每一条观点都说得那么有道理,可是它们之间也有很多相互矛盾的地方,那么结果就是,今天听这个观点有道理,然后焦虑,明天听那个觉得有道理,然后焦虑,如此反复地痛苦(可这种痛苦只有当你意识到它,它才有意义,否则,它就只是痛苦而已),人云亦云,像风中的一株小草,吹什么风就往哪边倒。这就是“内化”。
小草要长成大树,才不至于如此飘摇,人亦如此。当一个人的精神内核足够强大的时候,你便长成了一棵大树,那肥大的树干就是你的支撑,越大越稳,树枝上的叶子随风飘,这是“外化”,而树干不动,这是“内不化”。
那么,这又产生了一个问题,精神内核何以强大?
在我看来,不间断的学习,理性的沉思以及大量的阅读缺一不可,休要妄想一口吃成大胖子。至此,我想我大概讲清楚什么是“外化内不化”了,至于这跟上面说的错觉有什么关系,我想已经昭然若揭了。
一言以蔽之,只有内在的力量才能给生命以坚实的支撑,那种真正的安全感一旦被建立了,任谁也夺不走,可是外在的物质所给予的安全感却是可以轻易失去的。当我们的内心足够笃定,有坚定的信仰支撑的时候,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被外物牵制,可以活得很从容,气定神闲,心不为物役,达到某种程度的超然状态。我想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由衷地感觉到内心的幸福感。
而“工具理性”的价值观,就是在不断地强调那些外在的物质的重要性,当然我不否定它的重要性,可仔细想想,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所有人在这整个价值体系中拼死拼活,可到头来能留下什么,一副早已死亡的内在空洞的躯壳吗?所以,我们到底应该追求些什么?我们是否还能选择?
我们处在这么一种价值观里,很多时候是被推着走的,思想决定行为,行为又反过来影响思想或者加固思想,于是,我们困在了价值观的牢笼里,你以为你自由,不,你局限得很,只是你看不见你手上那对隐形的枷锁。
苏轼在他四十几岁的时候,也曾发出过这样的哀叹,“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他感叹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忘掉对功名利禄的追求。我想大部分人到老,都没有这般觉悟,又或者说,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的时候就死掉了。
《红楼梦》中的《好了歌》,应该可以成为很多人的人生注脚,“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这些都是佛学里的“我执”,可是要破除这种种“我执”,是需要下很大的功夫,毕竟我们一生下来就处在这样的枷锁中。
说了那么多,似乎很绝望,没得选。没错,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就是没得选,他们只能在这巨流中随波逐流,直到死去,当然也少不了那些嘴硬的人,觉得这样就很好,乐在其中。可是他们真的快乐吗?真的幸福吗?没有人可以替他们回答。
在电影《尼采在哭泣》中,心理学家布雷尔说,那些来咨询的病人大部分是世俗上的成功人士,他们有很好的事业和家庭,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他们不快乐。
我们活着难道不是为了追求幸福快乐吗?在此,我想引用亚里士多德的一句话来进入“价值理性”这个与“工具理性”对立的概念,他说,“人类最高的幸福就是理性的沉思。”这里的“理性的沉思”是一种哲学性的沉浸式的思考。在我看来,这同样是一种价值理性。
那么,什么是“价值理性”?
所谓“价值理性”,是行为人注重行为本身所能代表的价值,即是否实现社会的公平、正义、忠诚、荣誉等,甚至不计较后果,而不是看重所选择行为的结果。它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