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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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5/2/3 3:47:00
引言

比兴是中国古典文学发展史上源远流长又具有经典示范意义的一个概念,因其在《诗》《骚》中的广泛应用,通常被阿视为诗歌艺术传统中的一个重要范畴。

先秦诸子散文,特别是儒道墨法几家,开论说文学之先河、立后世文章之表率的散文代表,以其丰富多彩的“立象尽意”方式,婉转又生动地表达了他们对自然、社会、政治、人生的观点和立场。

在形象化的过程中,思想得以洗礼和深化的同时,先秦诸子创造了一个异彩纷呈的文学意象世界。

一、物象与诸子散文即兴式的意象表达

先秦诸子散文发展的早期阶段,还不是今天论说文的样子。其主要代表是《论语》和《老子》。

《论语》是典型的语录体,孔门弟子把老师的思想和观点记下来,而不做展开、阐释和论证。在理论观点中间,穿插着孔子的含蓄和比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这里用松柏经冬不改其苍翠,来比喻君子的气节。古人认识世界的顺序是从天地自然到自身外物。

古老的《易经》创造者,最先认识到构成这个世界的八种基元事物: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并以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的形式来模拟,最后形成了“通神明之德”“类万物之情”的八卦。

首先走进思想家们视野和心灵的,也总是那些具有普遍规律和意义的物象。比如在先秦诸子散文中常常出现的“水”意象。水在儒家学者那里,是比附伦理德行的象征。

儒家有“比德”之说,孔子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

孔子的艺术之处在于深谙物性与人性,以物之习性,喻人之道德,可谓深于比兴者也。“比德”说,直接影响了孟、荀等儒家后学关于人性的比譬。

孟子以水的波澜壮阔喻君子的志向高远,以水“盈科乃行”比喻君子欲达于道,必有深厚的积累。“性善说”是孟子重要的哲学观点,因为人性本善,而水势向下,所以“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迅速而自然,所谓从善如流。

在诸子散文中,用来喻道的具体可感的自然物象,还有“光”。光源于日月之辉,而日月是客观世界得以构建的最重要的构成。

恩斯特·卡西尔指出,在几乎所有的创世神话中,创世都与光明破晓融为一体,“光明获胜是世界及世界秩序的起源”。所以,“光”在先秦诸子的思想和文学表现中,是本源、是道、是至圣、是至善的象征。

二、事象与诸子散文“故事性”象征分析

与即兴选择的意象不同,有些比兴形象是“意”在象先,为“意”而创造出来的。

章学诚在论及易象时说:“有天地自然之象,有人心营构之象。天地自然之象,《说卦》为天为圜诸条,约略足以尽之;人心营构之象,睽车之载鬼,翰音之登天,意之所至,无不可也。”

“故事性”的事象,就是章学诚所说的人心营构之象,诸子散文中主要表现在寓言的创造上。诸子文章以寓言著称的是庄、韩,但在论辩说理文中开寓言先河的实为墨子。

刘毓庆《古朴的文学》中强调《墨子》“加重比喻的笔墨,寓言式地阐明事理,在子书中,这还是第一次。这对《孟》《庄》中寓言故事的大量产生,当是有影响的。”

其寓言有很清晰的意图和明显的标志“今有人于此”。庄子“寓言十九”,韩非子的《内储》《外储》《说林》堪称寓言故事集。

诸子叙事成象的比兴手法,不是物象那样寓托一个具体事物,而是寓托在完整的叙事中。且这种叙事比兴也不是诸子首创,在古老的《易经》卦爻辞里,已经成熟运用了。

《易·渐》卦经过整理,去掉断占辞后的爻辞。

《渐》卦暗含的是循序渐进的道理,取鸿鸟为象。六爻爻辞整体上描述了一只鸿鸟,从水边,到磐石、陆地,又飞到树上、高陵,直至山顶,一个渐飞渐高、渐飞渐远的过程。单独任何一处鸿鸟的形象,都不能表达“渐”的意义。

只有完整的叙述,才能表达其意。庄子和韩非子是这种叙事成象的高手,两者在创造事象以明理的时候,又表现出截然不同的艺术手段和创作方法。

《庄子》中的事象几乎都是虚构的,大到不知其几千里的大鹏鸟、五十犗以为饵的大鱼、生不如死的髑髅、攘臂而游的支离疏,即使是历史上实有其人,比如帝尧、孔子,他们的言谈举止也都是虚构的,是为阐明思想服务的。

著名的庄周梦蝶的典故,表达了庄子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哲学要义。但庄周其人和蝴蝶,这一人一物,谁都不代表物我两忘。只有放在这个梦的故事中,意义才能得出。

《逍遥游》是《庄子》首篇,也是庄子最重要的思想所在,通篇都是由一个个故事迭加出来。每一个故事,又都是一个文学意象,是庄子深邃、诗意哲学思想的艺术诠释。

仅从哲学思想来看,大鹏鸟和小学鸠并无不同,它们都是有所待而不自由的。但作为一个文学意象,它们却有着不同的艺术效果。

大鹏鸟志向高远,誓将从北海飞到南海;不畏艰难,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而小学鸠翱翔于蓬蒿之间,虽然也是飞之至者,但怎么看都是目光短浅、胸无大志,且自鸣得意。

与庄子浓郁的浪漫、奇特的想象和极度的夸张不同,韩非子叙事成象的手法是现实的。他的思想直指现实社会,故事虽然也是虚构的,但看上去很真实。

比如郑国有个想买鞋的人、楚国有个卖矛与盾的人、宋国子罕辞玉等等。这类寓言可以称之为社会寓言。作为事象的故事,都是指向社会上的人和事,寓意明确,用意颇深,且文学效果极强。

三、诸子哲学比兴传统的思想深化

诸子之文作为哲学,其终极目的是传达思想。而思想本身又是一个不可言说、不可穷尽的对象。老子《道德经》开宗明义第一句就说:“道可道,非常道。”《易传》也说:“书不尽言,言不尽意。”

中国古代哲学的最高智慧,就是找到了一条把抽象的思想形象化的道路,即“立象尽意”。“正是在言语和理性无能为力的地方,人的智慧有可能达到终极的高度。

而真正奇妙且令人深思的是,最形而上的对象虽然是超越人的理性认知能力的,却能通过对物象的观照而在整体上由心理直觉把握到,或者说,由整个精神活动的参与而被意识到。

人总是能从有限物象的无限诗意呈现中体悟到无限之道的存在,这正是中国人最重要的智慧之一。”比兴就是通过有限物象呈现无限思想的古老而艺术的方法。“深于比兴”正是对诸子哲学这一智慧的判断。

在形象化过程中,诸子哲学思想得以把握、呈现、交流和传达。在先秦诸子的比兴象征中,有一类很特别的意象,它不是可见、可听、可视、可感的客观事物,而是抽象出来的一个特定概念。

这个概念有着丰富深厚的内涵,而且又是约定俗成,被广泛理解和接受的。我们称之为“语象”,即语言形象。老子的“无”,不是一个具体可感的事物,也不是一个形象生动、情节曲折的故事。

它只是一个抽象的语词,但内涵却无穷丰富。它是道家的至上境界,是道家思想中世界的原初、万物的本源,是道。“无”就是一个象征“道”的语象。

其实,“道”也是一个语象。它是先秦各家流派追求和遵循的终极目标。哲学上它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文学上它则是一个比兴象征。

韩非《解老》:“人希见生象也,而得死象之骨,案其图以想其生也,故诸人之所以意想者皆谓之象也。

今道虽不可得闻见,圣人执其见功以处见其形,故曰:‘无状之状,无物之象。’”“‘道’是具有原型意味的,它具有浑融的品格。”“原型又称原始意象,它是原始的象征形式,是人类共有的精神财富。”

诸如此类,老子还创作出“恍惚”“常”“玄牝”“大”等,而庄子则创作出“逍遥”“心斋”“坐忘”等等。儒家也有其追求的“道”,也表现为一系列抽象的语词,如仁、义、礼、智、信、孝、悌等,都是具有某种特定内涵的思想观念的意象。

结语

在叙事文学的小说中,比兴不仅存在,而且运用得日臻成熟,愈加隐晦而深沉。

小说创作过程中,经典环境的构建,包括宏观上的历史与社会文化背景,微观上个性人物的塑造,情节的有序展开等,看似是直接的呈现,而实际上却隐含了丰富的文化信息与艺术张力,往往具有浓郁的比兴与隐喻的色彩。

《西游记》的主题思想,因为比兴隐喻而变得朦胧不定。《红楼梦》更被看作是一部寓言式的小说。

“深于比兴”使先秦诸子的说理散文,没有成为枯燥的概念和玄奥的逻辑,而是以其生动活泼、趣味通俗、随性挥洒的样貌,成为独具特色的哲学经典。同时,也成就了中国早期文学的典范丰碑。

参考文献

《周礼注疏》

《十三经注疏》

《文史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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