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灵心慧质育神童,破儒转玄代代传,谢氏家族寄托于下一代的从现实到精神的突破
六朝陈郡谢氏家族,这里的六朝指的是孙吴、东晋和南朝的宋、齐、梁、陈,据说有国外的学者将含六朝在内的汉晋文化与罗马文化并列,视为世界古代文明的两大中心。而在六朝之中,最为活跃的家族当属谢氏家族,谢氏家族三百余年稳定在荣耀的极限水平之上,冠冕蝉联。而这其中的最重要的关窍正可谓是谢氏家族中的“神童”辈出。谢尚、谢鲲、谢安、谢玄、谢灵运、谢弘微、谢庄、谢超宗、谢瀹、谢朏等十几位,可谓是代代辉映。谢氏家族“破儒转玄”的门风改变也正因为其家族中关键的三位“神童”——谢鲲、谢安、谢灵运。原本谢氏家族也是极其崇尚儒学的。从谢氏先祖谢衡便可以看出,谢衡是一位严守儒家教条的传统士大夫。谢衡的官职做到了国子祭酒,是国家最高学府的校长。通过谢衡的官职可以想见,这个人精通儒学,熟悉礼仪,为人严谨,循规蹈矩。甚至在晋朝的时候,被称为“硕儒”,意思是知识丰富的儒家学者。那么,谢氏家族是从何时开始门风转变的?在这里,不得不提的便是谢衡的儿子谢鲲,谢鲲是一位热衷玄学、自由洒脱、放荡不羁的人。从谢衡到谢鲲,谢氏家族门风的转变,其实,也是时代风气的一个缩影。谢鲲所处的时代正好是司马家族由于皇权相争引起的史上著名的“八王之乱”。而正是这场战争彻底改变了当时的政治生态。司马家族原本也是儒学世家,而当时司马炎的上位更是为了维持稳定秩序,一向是非常重视儒家礼法的。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在西晋建立后的十几年当中,儒学一直都是颇有起色的。但是,在这场八王之乱中,司马家族的人们为了皇位不仅犯上作乱更是骨肉相残,生生地将他们所推崇的忠孝节义、礼义廉耻瞬间拉下神坛。就此,社会的精神支柱也便一夜间倾覆。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曾经说过,儒家礼法压抑人们的欲望,而欲望本就符合自然之理。所以放纵欲望,解放个性,这是天经地义的。此时的士大夫阶层的整个风气也因此有所改变,逐渐地突破传统的儒学礼法,转而接受推崇自然洒脱的玄学。谢鲲便是在这样的社会风气当中成长起来的,自然,他也是玄学的一名信徒。虽然,乍看之下,是士大夫们在寻求精神上的突破与转变,其实当时魏晋时期的政治形势是非常的险恶的,司马家族中的权贵相争,八王之乱中的骨肉相残,也让士大夫们对于此时的官场望而生畏,他们一边在积极地主动追求放荡不羁的生活,避免自己被卷入这场政治的风波当中。另一边又在用这种看似消极的方式对司马家族虚伪的行径进行着无声的唾弃与反抗。不置可否,谢鲲也是其中的一员。也正是因为如此,谢鲲打开了谢氏家族“破儒转玄”的门风,在当时如此混乱的局势下,谢鲲与很多士大夫选择渡江南下,躲避战乱。在此之后,谢家边在江南开始新的传奇。由谢鲲开创的玄学门风又将他的子侄辈们继承了下去,其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就是谢安。谢安也是玄学的信徒。只是,略有不同。02家族荣耀垂千古,清谈误国惹人笑,毕竟还是没能清正现实
想必,我们都听过“清谈误国”这四个字,因为当时的玄学名士们大多只顾清谈,不问国事,最后害的西晋亡国了。谢安,也爱清谈。但他,却没有误国。原本谢安是极为不愿意做官的,曾经他在朝廷的不断邀约下,勉强做了一个月的官,便请辞隐居在东山之上,一住便是二十年,逍遥与山水间。在这段隐居的时光中,谢安最爱干的事情,当属清谈。一次他和朋友们在名士王蒙家里清谈,讨论《庄子》中的《渔父》一文。这篇文章借一位渔夫之口,表达了庄子对于真性情的向往。当时一位名叫支遁的高僧首先发言,讲了七八百字,有理有据,大家纷纷叫好。其他人也各自讲了一通,最后轮到谢安,他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讲了一万来字,见解独到,文辞华美,顿时语惊四座。谢安可谓是清谈中的高手,但是谢安的一身气度并不是仅局限于清谈之上,值得一提的是,谢氏家族到了谢安这一代时,其实是发生了微妙的改变的,那就是不再将人情与儒家礼法对立起来,而是主动追求这两者之间的平衡。这种转变,体现在谢家子弟的身上,就已经从外在行为上的放荡不羁,转变为内在精神上的淡然、处变不惊、逍遥自在。这一点在谢安身上表现得尤其明显。这也正是谢安为何不会“清谈误国”的重要原因。谢氏家族是经历一段的低靡局势的,当时,谢安的弟弟谢万出兵北伐,结果大败。自此之后,谢家颜面扫地,地位逐渐地开始下降。这时,谢安已经40岁,为了能够重建谢氏家族的功业,恢复家族荣耀,于是谢安终于踏上了仕途。谢安走下东山后,征西大将军桓温对他极力邀请,于是,谢安便在在他手下做了司马,这个职位相当于今天的参谋长。桓温手握重兵,对谢安也十分的器重。但桓温野心勃勃,妄图通过北伐篡夺皇位,谢安可不想趟这趟浑水,于是借由弟弟病逝趁机离开了桓温。之后进入朝廷,一步步做到吏部尚书的高位。谢安的声望真正到达如日中天的地步时,是在“淝水之战”之后。当然,谢氏家族在谢安的带领下,也重回巅峰时期。公元年12月,东晋与前秦在淝水展开决战。东晋的生死存亡一度系于谢安一人身上,大敌当前,谢安仍旧处变不惊,谈笑风生。一度让同朝为官的大臣们以为东晋的命数已到。而东晋在淝水之战中的胜利,固然其中包含了天时地利人和等等多种因素。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谢安在其中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的精神修为,临危不乱,稳定了军心、民心。这种行为的背后恰以正好地体现出谢安对于玄学的升华。这时的玄学,不再是拘泥于行为上的放荡不羁,而是真正抵达内心的超然逍遥。谢安虽爱好清谈,却能建功立业,带领家族“东山再起”,使得家族荣耀永垂千古。他本人不但是魏晋名士中罕见的人物,同时,也是中国历史上罕见的“风流宰相”。但是,在中国的历史上都很讲究“功高震主”,所以谢安在完成这一使命之后便自动请辞,不久便病逝离去。谢安此生不仅没有“清谈误国”,而是带领谢氏家族“东山再起”,更是用自己的行为推动了玄学的进一步升华。虽然谢安以一己之力带动了玄学的升华,但毕竟还是局限在个人,能达到谢安的境界的人,毕竟还是少数。这时,谢氏家族中的另一位“神童”谢灵运却将玄学牢牢地寄情于山水诗篇间,扩大了玄学的影响范围。然而,在现实一面,他们也只能如“旧时王谢堂前燕”了。03寄情山水玄学扬,影响深远玄文融,为中国诗歌带来一个崭新的局面
《宋书·谢灵运传》记载:“(灵运)性奢豪,朝服鲜丽,衣裳器物,多改旧制,世共宗之,咸称谢康乐也。”谢灵运是谢玄的孙子,谢灵运在少年时便悟性极高,不但博览群书、富于辞令,而且文章之美在当时更是无人能及。但是他恃才傲物、狂放不羁,所以他的一生在官场上始终是不得意的,不过也正是由于政治上没有太大的作为,所以他整天游山玩水,这些秀丽的山光水色带给了他无尽的灵感,从而将玄学的意境融入到诗歌当中,创造了“山水诗”这个诗歌流派。在当时,最初流行的是“玄言诗”,这种诗歌的体裁就如同是我们现在干巴巴的小论文一般,完全抛去了诗歌所具有的独特的意境美。比如玄言诗的代表人物孙绰的一首诗中,有这样的一句:“大朴无象,钻之者鲜。玄风虽存,微言靡演。”这句诗的大概意思就是说老子所追求的“道”是虚幻无形的,研究它的人很少,但是这种玄学一直都有,只是其中的道理没有被人们发现罢了。整个诗句中美感以及意境全然不见。所以,谢灵运在此时就出来了,他将玄学的意境赋情于山水之间,其实不难理解,士大夫们在追求自由洒脱,放荡不羁的生活,必然会回归到山水之间,远离官场,纵情山水,也便意味着自由与逍遥,这正好与玄学的意境相互辉映。所以,魏晋清谈与自然山水之间是有相通之处的,人们也常借自然山水来清谈玄学理说。由于玄学清谈的社会风气,谢氏家族成员们对玄学的精通以及清谈,甚至于与山水的密切联系,所以玄言逐渐地渗透到山水诗的创作中。谢氏家族成员在《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中有诗传世的目前可知的有谢尚、谢安、谢万、谢混、谢瞻、谢惠连、谢灵运等十一人。但是谢氏家族中山水诗成就最高的是谢灵运,同时他也是玄言诗过渡到山水诗的关键人物。从谢安到谢瞻再到谢灵运,以玄学为主要内容的清谈一步步地演变到山水诗的出现和兴起。而,谢灵运的山水诗并不是为写山水而写山水,在他的这些诗句中,流露出渴望逃离世俗,回归自然的情怀,这种情怀显然都散发着玄学的气息。如他的代表作《石壁精舍还湖中作》:“昏旦变气候,山水含清晖。清晖能娱人,游子澹忘归。出谷日尚早,入舟阳已微。林壑敛瞑色,云霞收夕霏。芰荷迭映蔚,蒲稗相因依。披拂趋南径,愉悦偃东扉。虑澹物自轻,意惬理无违。寄言摄生客,试用此道推。这首诗前十句都是在写景,后六句才说理,其实我们可以看到,这首诗中虽然有着说理的尾巴,但是整体山水已然是诗歌的主要部分,从事各种透露出的清谈玄理更是让这种玄学对山水诗影响的痕迹有迹可循。谢灵运曾说过一句名言:“天下文才如果有十斗,曹植可以独得八斗,我可以分得一斗,天下人共分剩下的一斗。”其实,纵观历史上谢灵运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并不输曹植,甚至不在他之下。谢灵运的山水诗为当时的文坛带来了一股清新之气,也引起士人的纷纷仿效,也正是由此为中国诗歌带来了一个崭新的局面。随后,山水诗在唐代又获得了新的发展,变得更具神韵。当我们读到“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这种绝妙好辞的时候,更加不能忘记谢灵运的开拓之功。玄学与文学的曼妙交融也让玄学永远活在动人的诗篇之中。最终,谢灵运不得善终,他的荣耀源于他的才情,他的悲剧起于他的狂妄。但他为山水诗与玄学的交融所作出的贡献却永远留在人们的心中。六朝陈郡谢氏家族,最终以落寞收场,这是历史的必然结果。但是谢氏这个华丽的家族与玄学的不解之缘,以及家族中的诸位“神童”为玄学的突破所作出的贡献,却是永留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