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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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0/11/12 20:23:00

主播:林风悠悠今天是我们一起学习经典的第天

我们前面讲过,春秋战国的文化,道德这两个字是分开的。现在由《逍遥游》、《齐物论》、《养生主》,讲到第四篇的《人间世》,说道的充实。道是礼,就是内涵,是每人学问修养的内涵;德是用,得了道礼能够起用,是用世之道。世路固然难行,《人间世》讲的重点是,在难行中,如何以最高的智慧、最高的艺术去行,那必须要有德行的充实,德性的充满。德性要如何充满呢?庄子就在《德充符》这一篇,用寓言,用高度的文学笔调,用他艺术的手法,绘出来人生的一幅图画。

王骀是何等人

鲁有兀者王骀,从之游者与仲尼相若。

他说鲁国有一个“兀者”,没有两条腿的人,不晓得是生来的,还是后来受伤去掉的,这个人名叫王骀。跟他学的人很多,比孔子还多,他的名气跟孔子一样大。

常季问于仲尼曰:王骀,兀者也,从之游者与夫子中分鲁。立不教,坐不议,虚而往,实而归。固有不言之教,无形而心成者邪!是何人也?

常季是孔子的学生,也是朋友,是师友之间的人。“问于仲尼曰”,就问孔子,他说王骀这个人真怪了,两条腿没有了,可以说是残废的人,结果他的学生很多,名气之大和你一样。“中分鲁”,把鲁国分一半,你的名气一半,他的名气一半。

如果我们从幽默的角度来看,鲁国真的有很多人才,至少应该有三个,一个是庄子所说的王骀,一个是孔子,还有一个是抢孔子饭碗的,孔子上台把他杀掉的少正卯,这三个人都了不起。不过少正卯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的学术没有流传下来,如果流传下来,一定非常麻醉人,因为他的思想非常奇怪。

现在是讲王骀,“立不教,坐不议,虚而往,实而归。”嗬!这个人可真了不起,拜门做他的学生吧,他没有上过课;也没有什么指责你、骂你、劝导你,都没有。“立不教,坐不议”,坐在他前面半天,他也没有说一句话。议就是讨论,没有跟你讨论过问题。可是怪了,只要你一见到他,“虚而往”,原来什么都不懂的人,一拜门跟他以后,“实而归”,都会非常充实的回来;满腹经纶,什么都懂了。

照这个形容,这个人是比孔子还高明一点,那我们愿意做他的学生,这多好呢!不要上课,不要考试,也不必看电视,也不要听录音机,他在那里一坐,你好像都懂了,一切学问都有了。“固有不言之教”,用不着说话的教育,大概现在连科学的进步都达不到;至少还要视听教育,拿个录音机之类的;他用不着,是不言之教的身教。如果是身教,跟着他,岂不是两腿要断掉吗!所以我们只好跟他学打坐了,不用腿嘛!“无形而心成者邪!”外形一点不着痕迹,心里头悟道。常季问孔子,世界上真有这样善于教育、善于传道的人吗?“是何人也?”王骀这个家伙是什么人啊?他说真看不懂。

仲尼曰:夫子,圣人也,丘也直后而未往耳。丘将以为师,而况不若丘者乎!奚假鲁国,丘将引天下而与从之。

孔子说,你问他吗?他是真正的圣人,得道的人。“丘也直后而未往耳”,他说我孔丘心里早想去报名了,去做他的学生,“而未往耳”,不过还没有去,公共汽车没有搭上,他那里太挤了,我晚一步去。“丘将以为师,而况不若丘者乎!”我都准备拜他为师耶!何况一般还不及我的人呢!更应该拜他为师了。“奚假鲁国,丘将引天下而与从之。”岂止鲁国的人应该拜他为师,我准备号召全天下、全世界的人拜他为师。这个,越说越神了,王骀就是这么一个人。

常季曰:彼兀者也,而王先生,其与庸亦远矣。若然者,其用心也独若之何?

常季一听,这可怪了,“彼兀者也”,一个没有腿的人,“而王先生”,“王”是高于其他人,是世界上第一位,“而王先生”就是超过了先生你。“其与庸亦远矣”,这个庸就是用,照你这样说,他的作用高深远大。“若然者”,假定他像你老师所讲的这么了不起,这个人的道在哪里?“其用心也独若之何?”他传心的心法在哪里?他的学问中心是什么?孔子答复这个问题。

仲尼曰: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虽天地覆坠,亦将不与之遗。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

孔子说,世界上有一个大问题,就是人的生死问题。人类的生命从哪里来的?先有鸡呀先有蛋?西方哲学家问的,先有男的先有女的?今天不是刘教授上课讲比较宗教吗?西方的说法就是,上帝造了男人以后,没有事情做,把男人的肋骨挖出来一根,造了女人。刘教授讲得很好玩,可见上帝同我们女人毫无关系。这个生死究竟哪里来的?男人女人究竟哪里出来的?

所以禅宗标榜要了生死,父母没有生我以前,我这个生命在哪里?死了以后究竟有没有灵*?到哪里去?所以“死生亦大矣”,这个问题在中国文化里,首先明显提出来的是庄子。禅宗所谓了生死的观念,就是庄子先提出来的,那时候佛学还没有进入中国。他说这位先生啊,已经了了生死,得了道的。“而不得与之变”,生死同他都没有关系。了了生死,得了道的人,就到了这个境界,道德达到最高的成就。

他说了了生死的人,生死的变化,同他没有关系了,因为他得了道。进一步说,不但生死了了,“虽天地覆坠”,这个世界毁灭了,地球都完了,同他也没有关系;“亦将不与之遗”,他可以超然而独立物质世界之外。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天地,是物质构成的,地球毁灭是物质的变化,他到了地球要毁灭的时候,大概两条腿都不需要动,就已经超越了,所以地球毁灭同他都没有关系。

“审乎无假”,这四个字很难讲,仔细来说,“审”和“无假”的意思是,透过了物理与精神的两面,能够参究到达智慧了解一切,不需假借其他的东西。人都依靠物质而活着,我们肉体就是个物质,这是假借来的,因为这个生命靠肉体,肉体假借给我们用几十年,用完了,肉体也化掉了。王骀这个人已经超越了,不需要一切的依赖,不需要一切的假借。“而不与物迁”,他如果不动,不会随着物理的变化而迁流;我们勉强借用佛学上一个名词,他已经到了不动地。密宗里头有一尊佛,叫做不动明王,他说这个人已经到达了不动明王这个境界了。不动明王可以王天下,这一尊佛所代表的,就是“而不与物迁”,不管物质世界如何变化,他在那里站着旁观。

“命物之化”,我们任何人,一切万物,一切的众生,生命都受物质变化的影响,而这位老兄王骀先生啊,不与物迁,不受影响,因为“守其宗也”。我们叫它是道,在西方的宗教可以叫它是上帝,是神;佛教呢,叫它是如来、涅槃、菩提,反正有这个东西,万变不离其宗。孔子把他讲到这个程度,把这个人推崇得不得了。这个常季一听更糊涂

山不山水不水

常季曰:何谓也?仲尼曰: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

他说:老师啊,你今天大概感冒了,你讲些什么话啊!孔子说了两句话回答:“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中国文化思想,包括文学、*治,尤其讲中国哲学思想,庄子用文学境界来描写。这两句话很啰嗦啦!代表人的见地、见解,所谓智慧之学,我们现在不讲道啊,是讲道以下的第二义。

他说任何一件事,任何一个东西,任何一个人,“自其异者视之”,如果你戴了有色的眼镜来看,或从不同的角度来看的话,你的观念观点都不同。我们人体的内部,肝跟胆连在一起的,可是从不同的角度看呢,肝跟胆,犹如楚国跟越国一样。用春秋战国的形势来比方,楚越互相争强争霸,两个地区不同,国家国势也不同。拿现在来讲,犹如苏联跟美国一样,虽然都是白种人,中间有很多的矛盾,有很多利害的关系。“自其同者视之”,站在一个统一的观念来看,换一个角度来看,“万物皆一也”,万物是一体的,就是一个。

换句话说,人生也好,道也好,每一个人只抓住了一点,蒙蔽了自己的智慧,如果这样去看形而上的道,看形而下的万物,那就糟了;因为各有各的见解,越看越生气。如果得了道的人,从超然的立场,从另外一只智慧的眼睛来看,则天下的万物皆是一体,都很可爱,都同我自己一样,没有什么分别。怎么叫做得道呢?就是佛学所讲的,得道人的智慧,叫做无分别智。如果用有分别的观点来看呢,肝胆就是楚越,我们把他们看成冤家;假使用无分别智来看呢,矛盾的东西,都不矛盾,都是同一的。因为孔子认为常季不懂,再进一步给他解释道理。

夫若然者,且不知耳目之所宜,而游心乎德之和;

“夫若然者”,所以,你要懂得这个道理,那么就懂得修道了,懂得了道德。庄子在传道,而且借用孔子的嘴巴在传道,在说真正的修养,也就是孔子修道的工夫。“不知耳目之所宜”,你能够每天忘记了耳朵,忘记了眼睛,不被声色所转,不被外境所诱惑;譬如在座很多学佛打坐的,老实讲,你尽管在那里打坐,你还是被声及色这两个东西牵着的。耳朵听声音,不是指这个耳朵,而是喜欢听的习惯;所以念咒子有各种声音出来,因为习惯喜欢听声音。另一个是好色,闭着眼睛打坐,虽然不看外面,仍然看着前面黑洞洞的,白茫茫的,你还是习惯在看。

你能够忘记了声色两种外境,忘记了耳朵眼睛的用,然后也不要盘腿打坐,到这个社会上张开眼睛,张开耳朵,忘记了眼睛所看,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闻听到声音,不是听不是看,但是都知道了。也都看见,也都听见,但同你的心理都不相干,就是“不知耳目之所宜”,忘记了声色耳目。

那么你的心在哪里?“而游心乎德之和”,心境永远是平静、安详的,不因外在的声色而扰乱了你的心境。如果看到某人就生气,看到某人就欢喜,都不对,那是被眼睛骗了;说得好听就好高兴,骂你就好生气,那是被耳朵骗了,就是不能得其和。“游心乎徳之和”,你的心境是永远快乐安详,游戏于这个世界,就是道之用。这样你就不一定要去盘腿了,可以两条腿站起来没有关系,这个世界上你可以走了;不然的话,就同王骀一样,两条腿要锯掉了,坐在那里。

物视其所一而不见其所丧,视丧其足犹遗土也。

所以,修养到像王骀先生一样,他看世界上一切的东西,无分别,好的跟丑的,一样的都很好,既没有好看,也没何难看。你说他看到了吗?看到了,可是心中无分别,很和怡,很安详,很平和。而且看万物“视其所一”,他只看到了这么一个东西,没有美丑、善恶、是非的分别,都是一体。“而不见其所丧”,他没有看到任何的缺点,也没有看到任何的优点长处。你认为他是残废没有腿,但他忘记了自己有没有腿,他照样无腿可以走路,有神足通了。你看庄子引用得很怪吧!实际上打坐盘腿的,就正好没有两条腿,然后工夫也到了忘腿了;心境能够修养到这个工夫时,无腿也可以走路,就是佛家所讲的神足通。

常季曰:彼为己,以其知得其心,以其心,得其常心,物何为最之哉?

孔子的这个学生很难教,上一层的谈话他不懂,孔子用下一层第二义的谈话,总算把他教开悟了,常季总算懂了。“彼为己,以其知得其心”,常季说我懂他开悟了得了道了,他见到了自己本来的面目,认识了自己。我们人活了一辈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我们尽管能够想,能够用,但是我们那个能想的是什么?当我们睡觉时,我们那个自己是什么?这个肉体不是我耶!这是假借来用的。他说老师啊,我现在懂了,他已经悟了道,因此他有智慧的成就了。“彼为己,以其知得其心”,他明心见性了,他总算找到自己的心,因此他善用他的心了,“以其心,得其常心”,得了自己真正的常心了。这个心是永远不变的;也无所不在,无所在,这个心他把握住了。“物何为最之哉?”因此万物对于他不相干,也不会动摇他的心了。好像常季也悟了孔子这一番话,孔子也是教他,人能修养到不为眼睛所骗,不为耳朵所骗,此心永远安详,在这个世路难行之中,很幸福地行去。这就是道的用,就是德,修养到这个境界,才算有道德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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