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hjnbcbe - 2020/12/18 16:30:00
《逍遥游》是《庄子·内篇》的首篇。借“逍遥”一词,庄子在文中表达了自己对绝对自由的追求。这里的绝对自由意味着超越时空,不受任何束缚,继而遨游于永恒的精神世界之中。苏教版的必修五将此文编排于“心连广宇”这一板块,意在表达庄子于浩瀚宇宙中追求超越、思索生命存在的精神特质,因此除了把握庄子独特的想象和以事寓理的特色以及汪洋恣意的文风之外,必然还要解读其中逍遥之境的真正含义,探究庄子的哲思。然而即使撇开文言上的阅读障碍,如何理解这种逍遥的至高境界对于高中学生而言也依旧是个难题,学生要真正走进文本可谓困难重重。纵观全文,笔者发现“笑”字多次出现在文本中,并且贯穿全文,一个“笑”字或许就可以帮助突破这一理解的困境。结合文本,不难理解这里的“笑”是“讥笑、嘲讽”之意。阵阵笑声不仅贯穿始终,搭建起了整个文本的结构框架,更细致地蕴含着庄子多层次的哲思,“逍遥”的意蕴,庄子的孤独便在笑声中逐一呈现。一、“笑”中显结构如果仔细研读文本,便能发现三次“笑”贯穿全文,代表着文本的脉络。节选部分出现了大量的物象,大至极具传奇色彩的鲲鹏、跨越千年的冥灵和大椿,小至决起而飞的蜩与学鸠、翱翔蓬蒿之间的斥鴳、不知晦朔的朝菌、不知春秋的蟪蛄,乃至微末不可见的游气与尘埃,可以说各种物象争相涌现。种类繁多,形象各异,那么这些物象之间彼此的关系对于探究文本的意蕴就显得极为重要。在文本中,三次“笑”分别是蜩与学鸠嘲笑鲲鹏,斥鴳嘲笑鲲鹏,宋荣子嘲笑“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一“笑”恰好连接起笑与被笑者。与此同时,在这三“笑”的背后恰恰还隐含着庄子本人的“笑”,代表着对该三“笑”的评价,通过对嘲笑者自身的嘲讽,借小大之辩等内容,一并串联起文中冥灵、大椿、朝菌、蟪蛄等其他形象。由此可以说,“笑”正是贯穿全文的线索,串联起这通篇的形象。至此,围绕着一个“笑”字,庄子构建起全文的骨干。“笑”的三次出现,并不是无差别的重复,而是有侧重的递进。一“笑”连接两个主体,蜩、学鸠与鲲鹏,斥鴳与鲲鹏,宋荣子与世人,因为双方彼此之间有不同所以才有了“笑”的缘由。而三“笑”每次主体的不同则意味着三次缘由的不同。三“笑”之间,文本逐一推进,形成了层层递进的结构。但在庄子眼中,这三“笑”的理由并不成立,于是将每一个形象的生存境界一一否定,每一次的否定都是庄子哲思的一次呈现,生命至高的逍遥境界便在这一次次的否定中一层层确立,先破后立的整体构架至此真正完成。庄子善于用寓言说理。若是将文本中诸多形象分类,便会发现鲲鹏之类与宋荣子之类分属于寓言世界与现实世界。在寓言世界中折射着现实世界的影子,由此前后两者形成了一种对照。存在于寓言世界中扶摇而上的鲲鹏,恰如现实世界中渴望逍遥自由的庄子;于寓言世界里洋洋自得的斥鴳之类,一如现实世界里志得意满的小智小慧之徒。一一对照之下,借助对三“笑”的否定,则是对现实世界中的人与事讽刺,从而凸显了整个文本的讽刺与隐喻意味。庄子的“笑”与“逍遥”,正是躲藏在这浩渺宇宙的万事万物之间,具有普遍价值。二、“笑”里见意蕴(一)一“笑”万物皆有待文中第一次出现“笑”是蜩与学鸠嘲笑鲲鹏。从文中一二两段以及第四段的相关句子,不难看出两者形象上差异的巨大。从外在上看,鲲鹏形体巨大、变化神奇,而蜩与学鸠形体渺小、平凡无奇;从飞行上看,鲲鹏气势壮观、畅游苍穹,而蜩与学鸠飞行短暂、不过榆枋之间。试问有着如此差异,这般不起眼的蜩与学鸠何以能嘲笑鲲鹏呢?在蜩与学鸠的眼中,鲲鹏的飞行需要凭借九万里的高空,需要依赖六月的大风才能实现,而自身则“决起而飞,抢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可以说是飞行疾速,并不需要凭借鲲鹏所需的条件,比鲲鹏逍遥得多,“而已矣”等词节奏轻快,蜩与学鸠骄傲自得的形态跃然纸上。由此可见,蜩与学鸠的嘲笑源于自身逍遥,鲲鹏不自由的这种认知。但是,这样的一种理由是否能够成立?在这声“笑”的背后,其实还有庄子对蜩与学鸠的“笑”,一句“之二虫又何知”道出庄子的态度。文本中,庄子提到外出的人,因为距离不同所准备的粮食也不同,所以同样的,飞行的高低远近也会意味着依赖的条件不同。正如不管船大还是小,都要依赖水才能航行,不管飞得高还是低,都要依赖空间与风才能飞行,通过一组对比与类比,庄子在这里揭示了一个问题——万物本质上皆有所待,不过程度不同而已,而真正的逍遥是无所依赖。(二)二“笑”境界有不同文中第二次出现“笑”是斥鴳嘲笑鲲鹏。在第六段中庄子使用重言的方式,为了突出形象,强调真实性,庄子借商汤之口再一次对鲲鹏进行了描述。这一部分的鲲鹏与斥鴳的形象都与前文类似,不同的是两次“彼且奚适也”的反复与“此亦飞之至也”的自我肯定,更是将斥鴳自得嘲讽的形象进行了强化。如果说前部分蜩与学鸠还只是说“而控于地而已矣”认为自己的飞就是一种自由飞行而否定鲲鹏如此不逍遥的飞行,那么斥鴳的“此亦飞之至也”认为自己的飞行时世上至高的境界,便具有了唯一性与排他性,从而如此自得地否定了世上所有的飞行境界,眼中再无其他。对于这样的斥鴳,庄子依旧进行了否定。“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正如人的寿命长短会影响人见识的大小,飞行的高低也会影响主体的境界,如果不跳出自身的处境,总是用自身经验解释世界,那就被自我局限了。所以大小本无优劣之分,但有境界高低之别。蜩与学鸠、斥鴳的可笑,不是因为它们渺小与自身认知的局限,而是因为它们用自己渺小与局限的经验去解释世界、衡量世界。过于狭隘的眼界和境界多么可悲,如果一个人略有小成便骄傲不已,无法意识到世上还有他未成之功、未达之境,那么一辈子也就无法提升了。至此,庄子借对斥鴳的嘲笑,揭示了囿于己见才是造成自身“小”的重要原因,虽然不逍遥,但有所待的境界恰好是日后实现真正逍遥的步骤,而实现这两种境界转化则必须经过“积厚”这一过程。(三)三“笑”世人非逍遥文中第三次出现“笑”是宋荣子嘲笑“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宋荣子为何嘲笑?“其自视也亦若此矣”,只因这些人同蜩与学鸠、斥鴳一样,看不到自身的局限而洋洋自得。但一句“斯已矣”,可见宋荣子的这种生存状态依旧被庄子否定。虽然超脱了名与利的狭隘境界,但“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的状态意味着宋荣子依旧拘泥于自我与外物的区分,未能全然超越自我,达成物我合一,因此终是没能达到真正的逍遥。庄子借三“笑”,引出了三种生命状态,狭隘自得如斥鴳,有待有赖如鲲鹏,拘泥自我如宋荣子。又借否定三“笑”,提出三种值得肯定的三种生命状态——“无己”“无功”“无名”。超越自我,不依赖万物,不囿于己见,不拘泥名利,只有这般的“神人”“至人”“圣人”,才能真正达到逍遥之境。“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至始至终,庄子在“笑”中追求的是精神上无所羁绊,让精神的自由解放形体的束缚,从而达到物我两忘、超然物外的绝对自由。三、“笑”间品孤独尽管《逍遥游》一文表达的是庄子自己的观点,但在最后一句之前,庄子本身并未直接出现于文本中,相反是隐藏于文本之后,所有的评判都是借助他人的“笑”而表达。这样的表达形式不禁让我去思考,庄子究竟是以怎样的形象站立于文本之中?对逍遥之境又抱以怎样的情感?要解开这些问题,又可以进一步对文本发问,为什么庄子要使用如此多的“笑”?为什么要将鲲鹏以及斥鴳、蜩与学鸠相似的形象反复刻画?为什么要将自己隐藏于“笑”的背后?这些问题围绕着“笑”,对庄子形象的把握至关重要。联系背景,庄子生活的时代,正是社会大变革、大动荡、大战乱的时代,其时周王朝名存实亡,强国的出现与小国的制衡,让战争愈演愈烈。而庄子认为这一切的纷争恰是人类无止境的餍欲与物化的倾向所引发的。世上万物都受到限制,世人被生死、寿夭、得失、荣辱、贵贱所牵累,“有己”则“有待”,只有做到“无己”才能进而达到“无功”“无名”。面对这样的世界,庄子心有不甘,意在以逍遥之境规劝世人不可汲汲于世,而应去追求精神的自由。由此可见,一心追求逍遥的庄子在当时正是不得逍遥,目之所及是纷乱的现实,在这样的现实中追求一种绝对的自由又怎能实现?可以说对于逍遥之境,庄子是心向往之而无法亲身进入。这样的一种处境恰是鲲鹏的处境。正如翱翔高空的鲲鹏,见过苍穹,到过大海,却依旧要遭受斥鴳之类的不解和嘲笑,那么鲲鹏正遭遇的嘲笑不就正是庄子在现实中面临的嘲讽吗?文本中出现的蜩与学鸠、斥鴳之类便是对照的现实世界中嘲笑庄子的世人。斥鴳之类反复出现,除了强调真实性之外,更是普遍性的一种体现。到处都有嘲笑者的存在,到处都是不理解的质问,苦劝无果却反遭嘲讽,心清目明却无能为力,庄子笑世人,世人也笑庄子,互相否定,互不认同,虽是笑声阵阵,但竟不被世间所理解所接纳该是何其孤独。动乱的时代,庄子孤独无依,所谓的逍遥之境或许就是他慰藉灵*的避难所吧。四、结语《逍遥游》一文,庄子借三“笑”构架全文,先破后立。层层递进中,深化出“逍遥”的真正意蕴,而庄子本身却隐身于文本之后,在寓言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对照中,透露出不被理解遭受嘲讽的孤独。世人置身社会,不得不受法则制约,这是必然的痛苦,庄子则告诉我们安时处顺,穷通自乐;世人汲汲于世,在追逐中扭曲本性、迷失自我,庄子则告诉我们淡泊名利,悠游自得。尽管在绝对自由的境界里寻求解脱并不能真正实现,但庄子却为苦闷的心灵开了一剂精神良药,成为一丝逍遥的精神慰藉。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