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在《苏东坡传》中说:“我若说一提到苏东坡,在中国总会引起人亲切敬佩的微笑,也许这话最能概括苏东坡的一切了。”我想,庄周也是能够“引起人亲切敬佩的微笑”的一个人,他穿越两千年的岁月风尘,在人类璀璨的历史星空里逍遥彷徨,用伟大的思想的火光照亮着后世之路,而他的思想不仅早已融于中华民族的血脉,更播撒于遥远的大洋彼岸。
在《经典咏流传》节目第二季第三期中,来自美国的博士生克丽丝叮演唱了一首《梦蝶:一百万个可能》,乍听即是惊艳,久听更是爱不释“耳”。她不仅唱诗唱散文,更是在唱一种智慧一种哲学,流转于赤州大地几千年的智慧与哲学。她的歌词融入了庄子的《齐物论》,融入了李白的《古风》,而家喻户晓的“庄周梦蝶”与本身的歌词“一百万个可能”,更是一种神来的契合,直教人感叹:妙哉,妙哉!
《庄子》是一本能够让人受益一生的书——即便只读其中的部分章节,这本书是活的,语言生动,画面形象,阅读时那些精妙的故事宛如历历在目。对于现代人来说,可能最大的障碍在于文本,但一旦我们进入《庄子》这本书,我们会被他用雄奇瑰丽的语言构筑出的美学世界所震撼,被他用广博深邃的思想传达出的哲学智慧所折服,更最为宝贵的,是当我们与其有所相通时,灵台顿悟的会心一笑。
“庄周梦蝶”出自《庄子·齐物论》,这一篇中还有许多流传至今,脍炙人口的典故,比如天籁,比如朝三暮四。而梦蝶之文,不过六十余字,词之体式刚落于“中调”,但“辞约而旨丰,事近而喻远”,短短六十余字,却启迪了后辈之人两千余年,无数帝王将相、文人骚客、市井百姓为之倾倒。“未验周为蝶,安知人作鱼”是梁简文帝萧纲对命运如梦的长叹,“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是李商隐对往昔如梦的追忆,而台湾著名诗人周梦蝶更在诗歌中化为“栩栩然”之蝶,永远孤独而自由地翻飞于诗苑词林。
歌曲中李白的那首《古风》也脱胎于梦蝶之典,万物相化,沧海扬尘,故侯种瓜,庄蝶难分,真可谓:“一体更变易,万事良悠悠。”李白写诗宛若天成,用其诗便是:“天然去雕饰”,但在诗中他对理想与现实间矛盾冲突的情感释放,是真实的、是强烈的,李白在他“笔落惊风雨,诗成泣*神”的诗歌中得到了永生,正如庄子在他的散文中得到了永生一般。形骸随流水长逝,思想同宇宙永存。
克丽丝叮将两个典故运用得十分巧妙,与她的歌曲《一百个可能》相结合,达到了一种古今相通,中外互融的境界。“在一瞬间,有一百万个可能,该向前走,或者继续等”,其中正是“此之谓物化”的道理,正是“一体更变易”的道理。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将庄子中有两种幸福,相对幸福通过人“能够充分而自由地发挥自然能力”而获得,绝对幸福通过“超越了事物的普遍区别”“与道合一”而获得。
人“充分而自由地发挥自然能力”,就是在我们的人生中拓宽自己的可能性,不为自己设限,不给自身贴标签,最大限度的探索自身看待万物的边界,边界越宽,探索越深,我们自身的可能性就越多,我们也就更有机会“充分而自由地发挥自然能力”。若要“与道合一”则需要长时间积累后瞬间的顿悟,《庄子·大宗师》中虚构了孔子与颜子的对话,提出了“坐忘”的概念,而坐忘之中,人便成为了独立、自由的个体,成为了“与道合一”的绝对幸福的人。
“坐”需要定力,“忘”需要智慧,在纷纶人生中更是如此。自古有之的对名与利的追逐,“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而当今网络又正以崭新的形式蚕食着每个人,消费主义同样甚嚣尘上吸干人们的血,“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就是因为人们坐不稳、忘不掉。而忘不掉,就会桎梏自身,就会丧失成为自己的诸多可能性,更会丧失拈花微笑而顿悟的机会。
张潮《幽梦影》中有这么一句:“庄周梦为蝴蝶,庄周之幸也;蝴蝶梦为庄周,蝴蝶之不幸也。”或许,正因为有此诸多“不幸”,我们才更要去探索、去追求、去体验、去感悟、去超越。庄子“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他成为了独立的人,他逍遥于天地,徜徉于山海,化为万物,与之流转。“不知”是因其“无不知”,“不情”是因其“无不情”,在人生短暂而漫长的旅途中,这的确是需要修行、磨砺的,而肉体和灵*在不断修行之后,也才有“悬解”的可能。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两千年前的庄子,一千年前的李白,如今的克丽丝叮,还有无数的人们,你们和我都在时光奔腾的长河中,不过是一朵转瞬即逝的浪花,但正是有这样的人,他们用深刻的思想,用博大的温情,用对世间真实而热诚的爱,给予我们心灵的慰藉与前行的力量,所以我们都应该认真地活着,在成为自己的道路上勇往直前,正如“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潇洒地去追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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